赵振兴啥话也没吱声,闷头帮着把物件搬进了院子。
瞅着那沉甸甸的铁疙瘩,一通电,就有画面和声音传出来,跟看电影似的。
他好奇地围着转了几圈,就是不好意思伸手摸,听说这玩意儿金贵着呢,要好几百块钱。
这就是城里人常说的电视机?真没想到,自家兄弟竟然给弄回来一台。
全村独一份,连东头那家开代售点、最有钱的主儿,家里都没这物件。
东西归置妥当后,赵振兴把兄弟拽到院门口,问他哪来的这么多钱,置办了这么些家当。
赵振国不慌不忙,从兜里掏出一包烟,抽出一根递给大哥,自己又拿了一根叼在嘴上。
他摸出火柴,先给大哥点上,再把自己那根也点燃。
夹着烟屁股,狠狠吸了一大口,吐出团团烟雾,迎着大哥的目光。
他含含糊糊地保证,自己没偷没抢,也没再赌钱,这些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。
赵振国没把自己上山采石斛的事儿告诉大哥,这事儿,他暂时只想让媳妇知道,谁也不想透露,包括亲大哥。
因为就算说了,大哥也帮不上啥忙,万一走漏了风声,那可就断了自己的财路了!
他心里有数,就凭自己的记忆,还有好多地方能采到石斛呢。
要是运气好,还能寻到何首乌,再逮些山里的野味,光这些,就够自己攒下一笔不小的钱了。
等来年开春暖和了,他打算领大哥二哥上山采石斛,告诉他们窍门,往后能不能采到宝贝,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。
赵振兴瞅着眼前的亲兄弟,他眼里闪着亮光,透出一股子以前没见过的精明和深邃,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,让他这个当大哥的都觉得有点儿不认得了。
见赵振国不想多提那些事儿,赵振兴也没再追着问,只要兄弟不走歪路,他就放心了。
两兄弟一时无言,就这么静静地站着,好一会儿都没说话。
赵振国想着大哥今天难得过来,就把想建房子的事儿跟他透了透,想请他帮忙监工,每天给他开一块钱的工钱。
赵振兴听了,把烟屁股一掐,灭了烟说:
“一天一块,一个月就是三十块了,国营厂里的普通工人,一天也才挣一块钱呢!
都是自家兄弟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白干都成,哪要什么工钱。不过,你知道建房子得花多少钱吗?这可不是闹着玩的,得花大价钱呢…”
赵振国点了点头,把烟一丢,用脚踩灭了说:
“我知道的,钱我有,工钱我照给。还得麻烦大哥你帮我找个手艺好的工队,材料也得麻烦你跟我一起挑。我想赶在入冬前,住进新房里去。”
赵振兴点了点头,没再多说啥,他以为兄弟只是想把那三间草房修缮修缮,
压根不知道赵振国心里打着盖个两层小楼的主意。
赵振国之所以把这些事儿一股脑儿交给自家大哥,实在是因为他自个儿忙得脚打后脑勺。
他琢磨着,得赶在入冬前,把石斛都采出来,顺道儿再碰碰运气,看能不能遇上何首乌,一块儿卖了换钱。
要是再能撞上梅花鹿,弄点鹿茸、鹿鞭啥的,那可就是捡着大便宜了。
至于他突然发财要建房的事儿,村里人都知道他以前是个赌棍,爱咋猜咋猜去,是不是赌赢了大钱,他不在乎。
他就想着过好眼前的日子,珍惜和媳妇的每一刻,给她最好的生活。
眼瞅着天还早,哥俩儿一合计,直接奔了附近的砖厂,先把盖房用的砖给订下。
赵振兴一听自家兄弟订了那么多砖,心里头咯噔一下,这才明白过来,敢情他是打算盖两层楼嘞!
眼瞅着赵振国掏出两张大团结,眼皮子都不眨一下,就递给了砖厂老板,赵振兴心疼得直咧嘴…
再一听他说剩下的钱等砖都拉家里头再结清,
赵振兴瞪大了眼珠子,觉得这事儿简直不可思议。
那厚厚一沓大团结,得多少钱?就这么随便装在口袋里!
这么大笔钱,他就这么揣兜里,也不怕给弄丢了喽!
等赵振兴回过神来,才发觉自个儿这个以前没啥出息的四弟,现在在外人跟前,那派头,足得很!比那砖厂老板还像老板呢,往那儿一站,不怒自威的,挺有威严。
要是换上一身体面的褂子,说他是城里头来的大老板,保管没人不信!
他的一举一动,都透着股子老练和自信,要不是耳下那颗独有的小痣,赵振兴都怀疑自家四弟是不是让人给偷偷换喽!
回去的路上,赵振兴还觉得跟做梦一样,直犯嘀咕,有点儿不适应现在这个四弟了。
在他面前,莫名就觉得自个儿矮了半截,有点儿发憷。
到了家门口,赵振国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大团结,递给赵振兴。
“大哥,那明儿个起,就麻烦你帮忙张罗着买材料了。”
赵振兴长这么大,还没摸过这么多钱呢,瞅了好一会儿,才敢把钱接过来。
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口袋里,手捂着口袋,生怕一不小心给弄丢了。
赵振兴抬起头,看着自家兄弟,一脸诚恳的说道:“你既然信得过大哥,大哥一定给你把事儿办得利利索索的,漂漂亮亮的。”
赵振国点了点头,大哥是啥样的人,他自然信得过,不然也不可能把这事儿交给他去操心。
…
这会儿,宋婉清正坐在堂屋里头,把赵振国买回来的东西都拾掇得妥妥当当的。
她翻出一条方巾,仔仔细细地搭在电视机上,生怕落了点儿灰,弄脏了电视机。
整理剩下那些生活用品的时候,她发现有好几套女款毛衣、裤子、皮鞋,还有几套孩子的棉衣、棉袜。她摸着那布料,手感好得不得了。
宋婉清抱起那几床崭新厚实的棉被,轻手轻脚地搁在了床尾的柜子上。
她又瞅了瞅那些崭新的女士毛衣,上次赵振国去镇上给她买的那件外套还崭新地放着呢,这次进城,他又给她买了这么多套衣服。
她整天在村里头忙活着,哪里有机会穿这么好的衣服!
虽然心里头这么念叨着,但那股子甜滋滋的滋味儿还是忍不住从心底里冒了出来。
这人啊,买回来的这些东西,全都是她和孩子的,还有家里头用的,自个儿却没舍得添置一件像样的衣服鞋子!
宋婉清在那儿归置着东西,李甜甜抱着孩子站在一旁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新衣裳,心里头那个艳羡,就跟猫看到了鱼似的。
那几件女士毛衣,都是城里最时兴的款式。
下乡时,自己想买,但一件都得十几块,家里压根不会同意,花这么多钱,只为了买件毛衣。
看着自己想买,舍不得买的衣服都在这里,还不止一件。
宋婉清她男人,长得那是一表人才,还特别舍得给媳妇儿花钱,而且还会疼人,刚搬东西时,压根舍不得她动手,生怕她累着,心疼得跟啥似的。
这哪里像村里人嘴里头说的那个嗜赌懒汉,简直是天壤之别,完全不一样!
赵振国从外面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。一进门,就瞧见一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抱着孩子站在那儿。
从李甜甜身上收回视线,转过头来,笑眯眯地看着自家媳妇,问道:“你朋友?”